子渊平一

溯洄篇（25）

谢玉的心情并不算好。

十六的月亮也确实很圆，只是高高挂在天上，需要仰头去看，不免多了些疏离寂寥之感。

原本他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，只是白日听说周云清真的进了宫，不免的有些垂头丧气起来。

谢玉知道你不是那种人。

而最可恨的就是这句：“明知道。”

惯例只有麦冬跟着过来，谢玉的马停在公主府不远处，翻过这边围墙，再往花园里头绕几圈儿，最后穿过长廊。

最后……

谢玉的心里头乱糟糟的。

麦冬从马上下来，牵着照月的缰绳，跟在谢玉的身后，又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。

“主子，快去吧。”

麦冬是从小跟着谢玉长大的，对谢玉的脾气简直了如指掌，眉心一蹙，嘴唇一抿，定是心里头有事了。

照月哼唧了一声，用鼻子拱了拱谢玉的后背。

谢玉没有准备，差点被它这没轻没重的一下给拱翻了。

没等谢玉发作，麦冬立刻笑眯眯的接了上去。

“看来照月都替主子着急了，这春宵苦短，您还是早些去吧。”

“要你给我出主意？”

谢玉熟练的翻过墙，顺利的进到了内院。

你正等得无聊，就多点了两盏灯，坐在廊下一边吃西瓜，一边看话本子，为了舒适特意将发髻挽的松散，不知何时垂下一缕，柔柔的落在肩膀上。

如此画面正落在幽会而来的谢玉眼中。

回过神来，佳人已至，带着满身疏落落的金桂香气，重重地砸在他的怀中。

“怎么才来，我都等了好久了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姑娘没给他机会，一口润润的樱桃就送到了他唇边。

好几天没说说话了，你俩亲热了好一会儿，直到这腰上被他实在是抓的痛，这才气喘吁吁放过彼此。

谢玉的心情总算如同拨云见日，刹那间清明起来。

“我很想你。”

不是“你想我吗”，也不是“有没有想我”。

就只是“我很想你”罢了。

谢玉吻了吻你的唇。

“我也是。”

谢玉被染了一身的桂花香，你靠在他怀里，就坐在廊下喝酒。

“昨儿你去哪里过的？”

“陆泽那里，还有言阙，就我们三个。”

“是吗？只有你们仨没家没口的，林帅肯定早就回府陪姐姐了。”

“还有……”

谢玉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最好。

“还有教坊司的几个舞妓，是陆泽请来的。”

“哦，好看吗？”

谢玉愣住了，他应该说好看还是不好看？

你眨巴着眼睛，下巴颏抵在他的胸口上，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。

谢玉支支吾吾的不敢看你的眼睛。

“还……还行吧，我没仔细看。”

“是教坊司的婉沅小姐吧？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？”

你长长的“切”了一声，然后轻轻掐了他的脸一下。

“难得你不瞒我，最近婉沅姑娘在金陵的名声极响，上回宇文霖还想邀我一同去看呢。”

“宇文霖找你了？”

你伸手揽住他的脖子，然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。

“生气了？”

“……没有。”

谢玉将你的手指抓在手心里，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你白里透粉的指甲。

“你是个香饽饽，我早就该知道的。”

“还说不吃醋？我这院子里的醋味儿都快飘出去了。”

你瞧他脸色不好，他们这群人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网，说不定今天上午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了。

抿唇一笑，而后从他手心里抽出手，反握住他的手背。

“他们一群人什么心思，还用得着我讲吗，只是……有件事要问你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你抬起眼眸，烛火随风微晃，在眼睛里落了一点细碎的光亮。

“玉郎可否也存了一点……与他们一样的心思？”

见谢玉张口，你急忙用手指轻轻捂住他的唇。

“别瞒我，我要听实话。”

谢玉口中的话翻来覆去好几回，你的眼神清明澄澈，他实在没有办法，也不能对你撒谎。

“有一点，实话实说。”

你心里头松了一口气，这男人还算老实。

谢玉咬了咬唇。

“若说我没加官晋爵的心思，那肯定是骗你，可我也不只有这点心思，你是明白我的。”

“嗯，可是……如果我不是长公主呢？你会费尽心思娶我回家吗？”

这话问的直白，谢玉的口中像是含了个麻核，吐不出来，咽不进去。

你也不急着问他答案，转过身去背靠着他，手中绣着梅花的绢扇轻轻摇晃。

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，被寂静温柔的掩盖。

末了谢玉的手轻轻的放在你的眼睛上。

大手温热，带着一点点湿润的触感，轻轻的碰了碰你的眼皮。

谢玉的声音有些沙哑，思量再三的话随着低沉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。

“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。”

“如果非要说，那只是因为我爱的人恰好是长公主罢了。”

“我爱的莅阳是长公主啊。”

你放下扇子，抬起两只手，轻轻的覆盖在他捂着你眼睛的那只手上。

“你看，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圆。”

“嗯。”

将他的手拉下摁在胸口上，与他相偎看皓月当空。

“其实想想，人生太短了，勉强活到八十岁，也不过还剩六十载，两万余天，一半白天一半黑夜，剩下能安安稳稳与你说说话的日子，怕也要打个对折。”

“区区几千日，实在是太短了。”

谢玉心中蓦地一紧。

“确实，经你这样一说，真是让人觉得时间好短。”

“所以啊，每一天都这样珍贵，你也别吃我的醋，我也不想生你的气，要是总拈酸吵架，到死的时候想起来，岂不亏的慌？”

递一杯酒给他，而后轻轻的碰了碰杯沿。

这样皎洁的月亮，这样安静温柔的氛围，不喝一杯，倒是白白辜负了这样的良辰美景。

“一愿郎君千岁，二愿妾身常健，三愿如同梁上燕。”

“岁岁长相见。”

陆泽：这次不是我告的密！

谢玉：能再亲一口吗？

月亮：不搞点刺激的对得起我吗？